【蔺苏】重山 11

相逢江海上,难辨旧君容。

夜半云中月,匆匆无影踪。

——紫式部

 

前一刻还好端端的大晴天,说话间突然就黑了,大片云翳像日蚀一样忽地遮去了所有光线,近在咫尺的景物都变得模模糊糊。狂风呼啸着撕扯着,将一切妄图保持原位的物体连根拔起,人在气流中翻滚,与天地搏力,无形的压力逼迫着口鼻肺叶,难以呼吸。

尽管蔺晨早有准备,一把将梅长苏裹到怀里滚进早就留意着的避风凹处,也只来得及将背脊牢牢贴着岩壁固定住身体,连一句话都还没说,就被咆哮的风雪围困成海上孤岛。

怀里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寒气激着了,一声赶一声地咳嗽,像要把肺都咯出来的痛苦嘶鸣闷在蔺晨胸口,连着他的胸腔也震得一丝丝发疼。蔺晨全身都被风吹得冷透了,麻木得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,脑子里指挥了半天,才看见左胳膊缓慢往起抬,僵硬得像根柴火一样一下下砸在梅长苏背心,也不知道拍轻了还是拍重了,那人突然哽了一下,喉咙里呼噜呼噜地喘着,伏在他胸前倒气,居然停下来没再咳。

 

雪渐渐垒起一个壳,将他们埋进去,冷,但是能挡些风。

梅长苏终于缓过劲来,稍抬起头歪靠在蔺晨肩窝里,两颧不正常地泛红,四肢末端冻得青紫,额头却滚烫,一双眼睛半睁半闭,水润润亮晶晶,像是醉酒之后,又迷离又亢奋。

“这场雪来得太是时候了,敌军主力被我们设计正好困入埋伏,这一来定叫他有去无回。”

“可惜蒙大哥没有来,等知道这个消息一定高兴坏了。”

“父帅,小殊又打胜仗了,您看到了吗?”

“北谷的梅花还是那么红,要能带一枝回去给母亲看看就好了……”

梅长苏自言自语说得开心,喃喃得渐渐有些颠三倒四,身体没力气撑着,沉甸甸地压着蔺晨半边身子。蔺晨心里着急,强行运转所剩无几的灵力推着滞涩的内力在全身游走,待自己略略恢复知觉,又抵着背心帮梅长苏推宫活血。那人全身的血脉几乎都凝住,只余一丝微弱的阳气虚浮在心口,那心跳就如寒夜中一豆灯火,稍有动作都能带得它颤抖,飘摇欲绝。

熙阳内力缓慢和煦地渗透入经脉,寒气吞噬了它,一点点消融成流动的甘泉,融汇滋养血脉。阴津活泼泼地奔涌着,将浮越的元阳收敛其中,灵气补充元气,稳固根基,梅长苏涣乱的神志渐渐平静,靠在蔺晨身上陷入沉眠,触手又是一块冰。

灵力内力几乎抽空,蔺晨累得睁不开眼,硬撑着腾出手给他哺了几枚丸药,又往自己嘴里塞了几颗,紧了紧手臂,相互依偎着沉入黑暗。

最后一丝清明飘忽着飞到了白雪红梅之上,这一片肃杀与决然的艳丽固然美,蔺晨却忽然想带他去看看富士山的樱,寸草不生的赭黑色死地,也会迎来温暖柔软的春的希望。

 

萌大叔把这二位从雪窝子里挖出来的时候都快急哭了,还好梅长苏被护得周全,并未伤及根本,老老实实服药休息就好。蔺晨却因为体力透支,昏睡了好几天,睁眼看到的第一个生物竟然是玉藻前,蔺晨厌恶地眯起眼,皱了皱眉。

“阴魂不散。”

“全须全尾地回来,很得意吗?”那狐妖好整以暇地玩着蔺晨一缕头发,眼底的蔑视让他心里一沉,然而面上依然是端着的。

“当然。”

恶狠狠地把发尾抽回来,纤细柔韧的摩擦留下尖锐的刺痛。

玉藻前轻轻“嘶”了一声,紧接着又仰头大笑,蔺晨都觉得她快疯了。

“你觉得你赢了吗?我讲故事说的都是废话?这么紧张梅长苏?他是你的谁啊?”

“我要的人,当然得好好活着才行,你这么自觉帮忙,倒让我省了力气专门收拾你。”

“现在这个德行,还想阻止我炼魂吗?”

蔺晨怒气上涌,双眼赤红,眼前却是一阵黑蒙,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抽出袖剑将玉藻前捅了个对穿,仰面栽倒又失去了意识。

 

精血落入幻境,虚空泛起涟漪,一圈圈似时间的年轮回溯,波动着,荡漾着,模糊了空间界限,壁垒消融,进入另一重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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