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irian ⃒⃘⃤

 @楼诚深夜60分 我写完了==b

凌远最近发现了一家早餐店。

清净、舒适、便利，从某些方面来讲还非常贴合他的精神和物质品味。因此在他日常活动范围中的许许多多早餐店里脱颖而出，独得垂青，渐成专宠之势。

如果没有值班或者急诊需要院长大人半夜坐镇，能够在正常早高峰刚开始的车流里从从容容体体面面上班，那么他一定会遵从味蕾的指引，在距离附院一个街区远的这个不起眼的路口，拐进小巷，绕个小弯，像赴一场隐秘而喜悦的约会。

早餐店并不是卖包子油条豆腐脑的那种铺子，而是一家颇有情调的咖啡馆兼营。门庭隐蔽，装潢低调，被灰色砖墙和帘子似的爬墙虎伪装得平淡无奇。似乎是从城市缝隙里生长出的异界入口，只有机缘巧合才能开启，走入藏匿的天地。

门廊晦暗幽深，穿过深深浅浅的暗棕色调，尽头望见点点暖黄光亮，柔和而踏实。仿古提灯改制的壁灯和桌台灯造型各异，在木质墙饰和地板上投下油润的影子。半明半暗的环境最适宜放松，他的一部分能够安全地躲藏在阴影里，另一部分小心翼翼地憧憬着光明和希冀。

壁板上、桌边和沙发上随意散着很多书，大部分是侦探小说，年代久远，版本古旧，像是店老板的私藏。最让他眼前一亮的是，店里还租售拼图，都是巴掌大的小盒子，然而种类丰富，球形立体的也有，一千块的B5迷你版也有。可以自己从零开始，也可以继续别人遗留的半成品，也可以拆毁打乱重来，但是每个桌的拼图相互之间不能相混——桌沿上愤怒的小狮子提示签加粗描红标重点。

店老板还有点儿可爱。

小店早上开业很早，有几次晨光熹微时凌远才结束手术，过来碰碰运气，店居然开着，似乎老板就住在店里，只要醒着就会开门。食物温暖的气息熨帖着他躁动的胃，也抚慰了他的心。而收工时间相对随意，有时天气好，老板大概出去玩了，下午两三点就打烊。大部分时候常常深夜还能望见暖色灯光，星星点点坠在黑沉寂静里，酥软的蛋奶香伸出小手手轻挠嗅细胞，召唤他来个罪恶的宵夜。

店里的menu变动很频繁，门口和柜台立着小黑板，随擦随写。从正经的美式咖啡英国红茶，到苹果肉桂茉莉柠檬草混搭均有可能提供，牛角包菠萝油常有，奇怪如葱油核桃拿破仑、榴莲百香酥挞之类也曾出现过。没有熟悉的选择时院长大人并不排斥尝试新鲜事物，况且每次尝鲜都出人意料的好吃，出于口味上的认同，他对店老板感觉愈发亲切。

自从邂逅了这个店，凌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起来。

所以院长大人困惑地捏捏日渐壮实的腰身，百思不得其解，为什么天天待在店里的老板反而不会胖呢？几个月过去，依然薄薄一小片，似乎还有持续清减的趋势，显得那圆圆的眼睛越发大了。

出于医者仁心或者叫多管闲事的职业病，以及莫名的搭讪欲望作祟，凌远犹豫再三，还是走到了店老板面前。

彼时又是一个子夜，城市陷入沉睡中，万籁俱寂，街道空阔，深巷幽谧。李熏然在人口稠密的水泥丛林中建造了一个孤岛，时光与往事绕过肥皂泡般单薄的壁垒流淌向前，他的世界脆弱地缩挤于烟火人间，停滞、喘息、自生自灭。

困顿与梦魇的搏斗间隙精神倍感疲倦，恍惚中他所熟悉的那位客人又出现了。从夜色中走出的沉静优雅的男人，身上披着如水寒意向他无声靠近，不管是夜神还是梦神，此情此景，此时此刻，都让人生出倾诉欲。

“我……遇到一些事情，那之后肠胃一直不太好，精神状况也时好时坏……烤甜点的味道能舒缓情绪，但是从前喜欢吃的东西大多再也吃不了，消化系统承受不了那么多糖和脂肪，也只能闻闻味道罢了……”

漂亮的青年露出模糊又朦胧的微笑，仿佛凌远并不是初次搭讪的陌生人，而是他潜意识里捏造的寄托或幻象。

“很多次了，梦见你，最喜欢焦糖核桃派和松子迷迭香起酥，太阳起来就消失，看不够……有时希望我能多睡一睡，大概能留你坐久一些，陪我聊聊阿加莎。”

他沉醉而恍惚，并不是酒后，倒像大量致幻剂之类精神药物的后遗症。

凌远从夹克口袋里抽出一支瞳孔笔，单手轻轻托起下颌，支楞的骨片压在掌心，没有多少温度。亮光扫过角膜，湿漉漉的圆眼睛直愣愣瞪着他，许久之后，长睫毛才迟疑地抖动着遮蔽光线，留下一道毛茸茸的狭长的弧。

“天亮了，你又要走了……为什么皱眉？玄米榛仁薄脆不好吃吗？那我不做了……”

凌远非常想抱抱他，然而最后只是象征性搂了一下肩，安抚地拍拍后背，被嶙峋的脊骨硌疼了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