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蔺苏】重山 14

年底了,强迫症来自行了断,自己挖的坑,自己跪着填T.T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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纵有空言在,命托原上蓬。
老来惊露冷,今岁逝秋风。
——藤原基俊

雪又开始落了。

北地苦寒,一年倒有大半时间都在飘雪。白毛风鼓荡的雪霰冰粒如同沙暴,雨夹雪淋漓缠绵湿冷透骨,还有像眼前这样,一团一团无声飘落的飞絮。

悄无声息地,从淡淡虚空中生出,由远及近,由小渐大,仿佛在感官缺失的梦里,跨越两个世界,来一场没有源头,没有归宿,荒诞不经的相遇。

冰续丹早在出发前就被掉了包,琉璃瓶里密封的丸药形貌肖似,一闻便知不是。他历来信鬼神不信轮回,妄图另辟生途,如今却陷在前世碎片里,一遍一遍重复与挣扎,被敌人拖回死路。

蔺晨站在旷野中仰头望雪,鬓染霜华,恍然未觉。

 

半日前梅长苏突然出现在军营,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
天寒地冻又日夜兼程,虽然他自己一直说没事,看着也比先前体虚病弱时好很多,蒙将军怎么也不敢放心,执意要请蔺晨来看脉。梅长苏此行一心全挂念在蔺晨身上,巴不得立时相见,一解焦灼。

可两个人找来找去,整个军营竟不见蔺晨的影踪。奔走中倒是把两厢境遇大略交了个底。

梅长苏是怎样精明透彻的人,当下就回过味儿来,明白自己遭人算计,被使了个釜底抽薪加调虎离山,又返回头担心起萧景琰来。左右冰续丹这回事,之前就已经扎实做好心理建设,是个上上之选,对于命不久矣,倒没有太大不甘。只是疑惑蔺晨怎么会提前知道,如此不打招呼避而不见,旁的人谁又能找得到他。

 

确实只有他找得到。

梅岭最红最艳的那棵梅树下,雪地里平白延伸出的宽袍广袖,在呼啸寒风中静静舞动。

军中无酒,情思自醉,人已半酣。

梅长苏从未见过这样的蔺晨。记忆里的他向来内功深厚,体魄强健,潇洒恣意,万事不萦于怀。不该是这般苍白颜色,仿佛雪铸的魂魄,从雪中生出,随时都能复归于融融霜雪,封冻或者消散。

明若晓星的眼眸里一颗将坠未坠的泪,顷刻间凝成冰,化成烟。

“我只想你活着,怎么偏就这样难。”

 

千百年前的贪念,逆天强留下了血肉魂魄,每一天每一日,每一分每一秒,都是执妄,深深镂刻在骨髓里。哪怕陌生了,哪怕不相识,看见你,就想要你活着,一直一直长长久久地活下去。

太贪心了,连老天都看不下去。

所以才要惩罚贪婪妄为的人重历焚心之苦,不论从哪一个节点开始,不论自哪一处岔路偏航,不论怎样殚精竭虑,呕心沥血,甚至邪念丛生,都是无望。

就是要他失去,就是让他无能为力,眼睁睁地,见证消亡。

 

蔺晨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。

那时尚年幼懵懂,不曾体会付出和拥有,不曾领略情之癫狂,不曾为一个人无所顾忌,所向披靡。

温柔美丽的狐女轻柔抚慰着幼子,告诫他不要对人类动情,不要恃血脉天资枉顾因果律条,否则天罚世世背负,平白害了人家。

时年久远,以为早被遗忘,此时突然浮出识海,言犹在耳,桩桩件件都被他违背了个干净。

心许之人如在眼前,可他却失了面对的胆量。那双沉静温柔的眼眸牵念地追随着他,彼时他曾多么渴望,此时就有多么锥心刺骨,避之不及。

 

罢了。

 

朔风忽起,花瓣飘零如红雨,纷扬散落。

白色与红色片片邀舞,两相交融,像极了炽热又缠绵的爱,从此后相生相依,你中有我,我可以不复存在。

点点朱红流光在雪雾中飞旋凝聚,艰难地脱离本体,悬空结成一面血色的镜。梅长苏望向镜中的自己,却又不像是自己,镜的那一面也映出蔺晨的影子,笑容温软模糊,踏实安心。

这个人,什么时候对自己放心过?

风雪狂乱的间隙,对面的人已飘摇难辨,从视线中,从记忆里,从灵魂深处,一点一点抹去痕迹。

苍茫白色遮蔽视野,覆盖天地,轻如羽,暖如光,如同生命诞生之初的怀抱,抹去一切痛苦和曲折,纯净新生。

 

从来处来,向去处去。

无为有时,有亦还无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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