工作忙的时候，一天过得很快，好像刚吃饱没多久又饿了，没做什么事就到了下班时间。
凌远这一天没有排手术，上下午各一个例会，其他时间都在集中火力消灭堆积如山的文书，中午还插空吃了个饭。食堂里被三牛故作惊讶地调侃，自己心里也有点感慨，闹情绪的时候火可以向别人发，千万别亏待自己的身体，胃疼躺床输了三天液，摇摇欲坠的文件山就压得他头大。
好在院长大人战斗值爆表，积压的工作全部处理完也才将将到下班时间，收拾收拾磨蹭磨蹭天黑了，华灯初上，开始飘雪。空气里氤氲着湿润的凉意，从楼上往下俯瞰，暖黄的街灯和五颜六色的招牌扩散成一团团毛茸茸的光晕。
街上人很多，道路已经开始有些拥堵，车行缓慢。
凌远从附院后门出来，准备抄小路到隔壁学校门口的小吃街看看，找家粥店解决晚饭。平日里寂静阴森的小巷不知为何今夜灯火通明，人头攒动。
原来是平安夜了啊。总是大门紧锁不见人烟的院子缀满彩灯，热闹非凡，灰突突的教堂连尖顶都点亮，高耸的彩色花窗流光瑰丽。两个“圣诞老人”被小姑娘们围在门口，看到凌远驻足良久，热情地往他手里塞了两块糖，大虾酥和大白兔。
管风琴悠扬的声音隐隐传来，光明、温暖、人间烟火、平安喜乐，其乐融融的气氛莫名牵动了他的心，一步一步走进教堂里面。
平时还真没注意到这么有个性的一个教堂，哥特式主体建筑正门口伫立着一对中式八角亭，眉目敦厚的牧师操着湖北口音布道。凌远坐在最后一排的长桌边上，听牧师讲耶稣、马利亚及约瑟组成的神圣家族。同桌的小伙子坐在他身边，神态庄重肃穆地认真聆听，可大概是太困了，忍不住瞌睡，小卷毛一点一点往桌面上扎。最后被布道完毕集体祷告的拍掌声惊醒，牧师指引各位兄弟姊妹互道节日快乐，他也转过身向凌远鞠了半个躬，圆圆的眼睛因为困倦发红，又被瞌睡蒙上一层水雾，声音低低糯糯的，真好听。
接下来是排队领圣餐的环节，凌远鬼使神差地也站到队里，准备从牧师手中接过一小块“圆煎饼”。小卷毛在他的鼻子前面移动，不老实地左摇右晃，接过食物啊呜一口迅速吞掉，像得到什么稀世美味，藏到肚子里才放心。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？凌远好奇地咬一口，这一口差没给他吃进手术室里去。
斑斑驳驳密布溃疡的胃禁不住这样硬的东西，像尖锥一样几乎将薄弱胃壁戳穿一个窟窿。凌远坚持着随人流走到大门口，就倚着墙缓缓滑坐在地上，冷汗湿透大衣，眼前一片昏黑。隐隐约约知道有人拍他，叫他，声音忽远忽近，好像挺好听的，抚慰了疼成一团的神经。
后来凌远知道了，那个好看的小伙子叫李熏然，上个月自己还给他做过手术，然而凌远只能想起病历上的名字和肚子上那道疤，这才把脸对上号。
PTSD恢复期无聊的小警察终于找到发挥光和热的去处，每天乐颠颠拎着粥汤补药围着院长大人的病床转悠，像一株向日葵绕着他的太阳，哦不，院长大人更正，他不是向日葵，他才是小太阳。
再后来韦主任推门进来惊掉了下巴，他从来没见过在病床上躺着超过十天的凌院长，还那样温柔和暖地笑着，悠闲地晒太阳。
“我的良人在男子中，如同苹果树在树林中。我欢欢喜喜坐在他的荫下，尝他果子的滋味，觉得甘甜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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